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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失僅一次記取，不二過

          撰文：茹非《星洲日報》2004年5月31日 很多人說青春無敵，有時卻是大腦生草、人云亦云的遁詞。只可惜，俗世間始終無腦的人多，有腦的人少。所謂十八無醜婦，千百年來成為眾生膜拜的聖經，硬性將年輕等同貌美，於是輕視一切「老人」，將成熟與貌醜亦劃上等號。

        難怪年僅36歲的茱莉亞‧羅拔絲，明明是國際級大美人，前陣子參加友人的婚禮，卻被人譏笑為老女人。更有人向她查問，如果她與年輕貌美的女星合作，會否考慮去整容？茱莉亞平素艷絕人寰的笑容，霎時凍結為一絲苦澀。

        莫非女人上了三四十歲，魅力亦走到盡頭，女人味已經大限到臨？

        梅艷芳去世後，香港無線電視重播她由出道到最後一個演唱會的歷程，從參加第一屆新秀歌唱比賽開始，她裝扮成徐小鳳的風格，藉名人的光環上位，果然份外「搶鏡」。那年她18歲，又是冠軍得主，不過左看右看，也看不出美在哪裏。

內歛芳華堪回味

        事實上，梅艷芳自己亦承認「幸好我長得不美，所以我才扮什麼像什麼，化身百變形象！」但在她去世前最後的3個月，無論是拍廣告、上電視或者演唱會，她的美貌竟顯出來了。以前總覺得她的咀巴太過誇張，尤其是不笑的時候，微微帶點冷傲，如今只覺一份無可抗拒的艷麗襲人而來，微凸的咀唇亦見收歛，五官出奇地協調。

        不要誤會以為筆者基於憐憫才如此說，這完全是兩回事，只從欣賞女人的角度去看。梅艷芳成名後，予人的感覺有點霸氣，接近40歲才發病，像洶湧的波濤得到平靜。她最後一次上無線接受鄭裕玲的訪問，自白在電療後，一點點冷氣也覺得冷，說話的語氣已經不連貫，明顯看出有倦意。脫去女強人的面譜，反而我見猶憐，散發無限的女性溫柔。

梅香長吐散芬芳

        在此很痛人地舉出失敗的例子，像當年有「靚絕五台山」稱號的香港藝人藍潔瑛，美麗不可方物。曾有一名在無線做雜工的中年漢，每當見到藍潔瑛走來，即立刻遠離她十丈遠，因為自慚形穢，愧見佳人。其他工友本以為這位仁兄欠下藍潔瑛大筆金錢，知道原因後，即哄堂大笑10分鐘，背後笑指他是鐘樓駝俠本地版，只敢遙遠地張望佳人。

        但是絕代有佳人，如今安在哉？藍潔瑛前陣子神態有異，赤腳坐在門檻，雙手猛抓頭髮，額角浮現皺紋，與梅艷芳同樣是40歲，內心卻似懷有百年孤寂！

自強不息爭朝夕

        這是兩個極端相反的例子，梅艷芳20出頭時，像一枚青蘋果，到40歲才散發不朽的芬芳。藍潔瑛青春少艾之際，一出道便懾人心魄，令男人呼吸緊張。惟是朝花夕搭，坐在時間的列車不停飛站，粉雕玉砌，眉目如畫，無非剎那芳華。

        最大的分野，是梅艷芳有所追求，不斷超越，精神的力量充盈在每一個細胞，垂危時仍與死神拉据。細看藍潔瑛的表情，除了苦惱，便是放棄，或許對生活已經厭倦，帶一種滿院落花簾不卷的無奈。

        現在女子早熟，又是否早早凋謝？純粹看個人修為。曾見過一些早婚的女子，30歲不滿便以師奶自居，凸出一個小肚腩，掛上一臉老相，仿似早夭的名花，還未開得燦爛，已經花殘隨路萎。

        青春，無疑是女人最大的一注本錢，有些女人只需十幾年便可以花個乾淨。不過，聰明兼有氣質的女人，卻可以儲足夠的紅利，將吸引力不斷延長。

嬌艷長存不凋零

        但在另一方面，大都市多的是四十多歲的離婚婦人，只要她不放棄自己，世界自然也不會將她放棄，一樣可以神神氣氣去上班，精心裝扮好自己，有如滿香園一朵朵笑靨。

        例如在經典電影《亂世佳人》中飾演莊園女少主郝思嘉的慧雲李，雖憑此片名動天下，卻因無法抽離角色而付出精神錯亂的代價。可是，慧雲李的性格一如片中的角色，在重重困阻中拾起一把泥土，誓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，永遠不會捱餓。

        她只活了53歲，生前從不諱言自己有精神病，在離世前兩個月，仍不斷演出舞台劇，努力破繭創新，她的容顏，當然不似少年時吹彈得破，但是這位中年婦人雙目的神采，像一抹閃亮的星塵，被夕陽餘暉所包裹，掛起回憶的帆，駛過一代代觀眾的心窗。